布団陆旻

满纸荒唐言

*何清问情报

总偏爱一点红尘,又望着飘然出世。

偷得半日闲:

何清今日起了个十分罕见的大早,趁沈容平在前边开门看诊,便装成嘴馋出门买糖糕的模样,走完两条街悄悄摸摸打墙头翻出去,循小路上了红妆阁。
红妆阁是个风月之地,往日里何清绝不会打门口过——且不说沈容平知道了会不会暗地里酿些酸味儿蘸品,光那扑鼻而来的脂粉气味都够他喝一壶:他的鼻渊病可不是小毛病。
然而这次何清是另有要事。
所谓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。江湖人多半圆滑,何清更是将这功夫练得炉火纯青,配上雪白袍袖,身材颀长端着俊脸往那一坐, 花一炷香的等人功夫便把看茶丫头聊得脸颊飞红,花魁摇曳生姿地进门来,小姑娘屈身退出去时还在悄悄地递媚眼。
“大早上不睡觉,跑我这来干什么。”锦缎一进来就踢了他一脚,“扰人清梦不说,少勾勾搭搭的,嫌事儿不够多。”
莫名其妙硬挨了这下没躲的何清十分委屈,有心问句这是什么情况,又顾虑到所谓少女心中道不尽说不明的万千小九九,估计自己多半听了也是不懂的,只好送个无辜眼神给她,直接开门见山:“说正事,我托你去查的那些个人,有眉目了吗?”
“怎么,”锦缎给他斟上新茶,“依着你以往脾气,打得过就打,打不过早跑了,日后自会江湖相见,还查什么查?不知道你何时如此胆肥了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何清烦躁,也不知是被“胆肥”二字戳了脊梁还是怎么的,拿起茶闻了满鼻子热气正要嘬,忽然回过神似的左手把桌一拍,“哎你别套我话!”
“哦——”花魁手指就往他手背上轻轻一刮,眼尾绘着的鸟翅几欲扇飞,她抿着樱桃口悠悠低叹,言语间尽是哀怨,“我说呢,你怎么忽然不来找我了。得了良人的负心汉。”
这花魁确实不是白白当得,须有一身做戏的好能耐。何清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他垂眼瞧着自己搁在案几上的飞叶,面前不知浮现了哪位“良人”的面貌,别扭道:“我看大约也不是什么良人,反倒是孽缘。——你到底查到了没有。”
锦缎就笑了。她借着轻轻柔柔的语气遮掩,问了句模糊的八卦:“在查,有点头绪。你当真要护?”
杯里水波轻漾,何清喝了一口润嗓,严肃道:“说起来此事也算我的过错更大,自然是要负责,且避且战吧。”
“听说那日茶馆里头一把飞叶剑出了好大风头,不如让我摸一摸。”花魁一双剪水眸子盯着对面少侠,暗藏欲勾人魂魄的探寻,何清却猝然一手按住飞叶,将将挪了半寸:“姐姐还是不要摸的好,”他唇角仍含笑意,“剑气过锋,误伤了可叫我难办。”
“小气。——是仇杀,现在还不知道要杀哪位。但雇的是风雨飘摇,这家黑手你清楚的,他们最近有人往这边来,应该是在查你行踪。”锦缎将手纳入宽袖,将消息原本奉上。她知道何清是想警告自己莫要扯进不该扯的麻烦,却到底按不下好奇——眼高于顶的何清居然有看上旁人的一天?心道总有一天得空了要去查个明白,“那日与你同离的到底是哪位江湖妙郎君,说出来也好叫我开眼。”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何清听完前半段有用的已经拂袖而起,捞了飞叶便去开门,“回头给你带支云阁钗作谢礼,就这么定了。”
“呸,死断袖。”
“——哎,这话不对,我可不是全然的断袖,只是一切恰好水到渠成。”何清半个身子都在外边了,忽然认认真真回过头,锦缎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,就听何少侠四平八稳地拿捏腔调,“不过就冲这句,你的云阁钗没了,请花魁姐姐拿外头光秃秃的树枝桠子凑合下吧。”
锦缎凤目微瞪,何清已飘然离开,只一方小小盒子落在案上,有话音远去:“顺手带的桂花,拿去熬糖——”唬得她又是气又是笑。
说起这锦缎,倒也与何清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渊源。当年魁选飞花一票,几乎叫她同这初出江湖的少年才俊一见钟情;然而此事毕了,白衣少侠却来无影去无踪,后来待他再次现身,锦缎才得知此人是越女剑一脉传人,唤作何清,有一毫无威仪的名号“小白鹊”。他上次下山乃是为了替师父办事,魁选不过路过手痒随手之举。
锦缎夺魁,是为了取下红妆阁暗地里经营的江湖情报网的首位话语权,将自己的命运亲手掌握。情爱之事,向来置于末尾;何况何清对她并无半点动心,时过境迁,她也不再揣有小女儿情态。
“真是个无情又多情的小子。”她拿起小盒一开,霎时芳香四溢,确是上好桂花,“若哪日真有情系一处,定要好生捉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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